2008年,江苏省淮安市的法庭分外热闹,被告和原告进行着激烈的争吵。
“你们弄丢了我的两道圣旨,就得赔!”
“凭什么要我们赔?明明是你们监守自盗,好讹钱!况且,那两道圣旨是不是赝品还不知道呢!”
“我祖传的九道圣旨都是别人鉴定过的,你竟然说是赝品!”
一时间,法庭上炸开了锅,谁也争不过谁。
经过长达两个月的审理后,法院判定双方各担一半责任。
可是,
寻常人家怎么会有九道圣旨呢?那两道圣旨是怎么丢的?最后又赔了多少钱呢?
九道圣旨,横空出世
1993年的春天,各地报纸纷纷刊登了一则新闻:陕西省的一位老汉,名叫
张振华
,
向世人公布了自家祖传的九道圣旨和两道御赐金匾!
张振华表示:
这些都出自清朝皇帝之手,而且这九道圣旨之中,雍正皇帝敕封2道、乾隆皇帝敕封3道、嘉庆皇帝敕封2道、道光皇帝敕封2道。
圣旨是古代帝王传达命令的工具。其用料讲究,图案精美,盖有象征皇帝权威的玉玺。
如果自己的祖上有圣旨传递下来,不仅代表着自己的祖上有人当过大官,而且对后代来说也是一种荣誉的象征。
这个消息瞬间引起了全国的轰动,大家第一次见一个人的手里有这么多道圣旨。
一时间,这位九道圣旨持有者变得炙手可热。收藏专家们纷纷前来,表示愿意出50万高价收购这些圣旨。更有无数博物馆向他抛出橄榄枝,希望将圣旨借去展览。
要知道,一次展览所得的收益是很可观的,如果不想将祖传文物卖出去,这就是最好的赚钱方法。
于是张振华爽快答应,带着九道圣旨,在全国范围内巡回展览。
正当他赚得盆满钵满、喜笑颜开之时,其中两道圣旨却突然丢失了!
两道圣旨,不慎遗失
时间要追溯到2002年12月初,
清晏园博物馆
联系到张振华,希望他能将圣旨借过来展览,所得收益五五分。
张振华当时已经带着圣旨在各大博物馆展出过了,也赚了不少钱,于是当即答应,将圣旨带过去参展。
那边的工作人员很热情,双方协议一签,张振华就欢欢喜喜地带着圣旨前往
江苏淮安
坐等赚钱了。
展出期间,张振华一如既往地小心谨慎,因为协议中要求双方共同承担圣旨的安全责任,所以园方将西侧门的钥匙交给了圣旨的所有人,以便其每天检查一遍。
张振华认为自己亲自检查一遍后更加稳妥,便也没有反对。
为了以防万一,张振华和儿子每天都来展厅,检查关门和消防。他们每天晚上还去展厅值班。总之,在他们看来,自己的防护措施是万无一失的。
看着每天络绎不绝,因圣旨慕名前来的游客,张振华非常的骄傲,很感激祖辈给后代留下了这么多传家宝,不仅让他们脸上有光,而且还能靠这个赚钱。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,两父子日值夜守,始终未出任何差池,渐渐地,他们开始松懈下来。
2003年2月24日,距展览结束仅剩4天
。张振华父子去高级饭店里吃了一顿,顺便逛了一下当地的夜市,还给家人买了很多纪念品,以庆祝马上就可以开始的下一旅程。吃完饭后,二人哼着歌照常来到园中。
当看到玻璃罩内完好无损的九道圣旨后,二人放下心来,随后关灯离开。
然而,正是二人一时的松懈,酿成了大错!
因为,他们忘了关掉西侧的偏门。
次日,张振华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。他仔细梳洗了一番,穿上自己最昂贵的衣服,心想,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去和家人团聚,吃上老婆做的羊肉泡馍了。然而,自起床起,他心里就莫名的惴惴不安。
事实证明直觉向来都很准。当天,张振华去值班时,眼神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两个玻璃罩空了,走近一看,发现这正是自己带来的、
放着清朝嘉庆十四年赐给张廷彦夫妇,及道光二年赐给张锡奎夫妇的两道圣旨的玻璃罩!
一层冷汗从张振华额间渗出来,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赶紧扇了一下自己耳光,确定没有做梦后,顿觉浑身发冷,立马跑出去问负责人,园方有没有将自己的那两道圣旨换位置。
当负责人回答说没有时,张振华脸色瞬间惨白,脚底一软跌倒在地。园方察觉不对劲,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。
“丢了!丢了!”
张振华青筋暴起,拍着大腿叫道。
争执不下,警察来办
随后张振华的儿子赶到,看着父亲魂不守舍的模样,询问缘由后立刻报了警。负责人也赶紧中断清宴园游览,去检查其他展品,看是否还有丢失。幸好,其他展品并无遗失。
听到其他展品万无一失,张振华气不打一处来:
凭什么就自己的展品丢了?你们肯定是故意的!
于是他把错都赖在园方,要求园方赔偿自己的损失。
谁知园方的回答却令他大跌眼镜:
“为啥不偷别人的就偷你们的?而且那玻璃罩子都没碎,我看你们父子俩是在监守自盗,好讹钱!”
听到这话,张振华更是怒不可遏,弄丢了他的传家宝不说,还污蔑是他自己偷的!
等到警察到来,双方才停止争吵。因为那个年代通讯并不发达,更别说监控这种东西,所以谁都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。于是,警察展开了详细的调查。
在询问园方时,工作人员表示,自己没有盗窃圣旨,如果想盗窃,在之前更为贵重的物品展出时,早就下手了,何必等到今天。并且,负责人还交代了当天各人员的活动时间线,一切看起来都很合理。
因为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园方的过错,警察只好换个方向调查。
这时,园方的证词给了他们方向。
首先,因为案发现场非常完整,连玻璃罩都没碎,所以很可能是内部人员所为。
经负责人口述,园内工作人员和张振华父子在当天是轮流交班的。白天是园内人员值班,晚上8点后则换成张振华父子。
交班时,圣旨还是完好的,因此,可以推断圣旨是在晚上八点后才丢失的
。
随即,办案组把目光转向了张振华父子,怀疑他们监守自盗。然而张振华父子表示,
真是哑巴吃黄连,有苦说不出。自家有九道圣旨是全国皆知的,自己何必丢这么大的脸,干出这种事情。而且九道圣旨是张家的传家宝,自己弄丢了的话,怎么跟家族和列祖列宗交代啊!
尽管解释得很让人信服,但并没有证据证明,当天8点张振华父子在检查圣旨后,没有再次折返进行盗窃,所以张家父子仍然无法洗脱嫌疑。
最后,因为这个案件一时无法取得进展,只能耽搁下来慢慢取证。这一搁,就是整整四年。
2007年,经过警方的不懈努力,张家父子终于洗清了嫌疑。
那么,嫌疑人又该是谁呢?是园方,还是外面的小偷呢?
因为案发现场毫无损坏的痕迹,盗窃者一定是手握钥匙的内部人员,所以这时的嫌疑只能指向园方。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,
2008年,忍无可忍的张振华终于一纸诉状,将清宴园告到法庭上。
不愿赔偿,法庭相见
很快,淮安市清浦区法院将清宴园的负责人和相关人员传唤到了法庭上。
尽管从前这九道圣旨已经被鉴定过,但是园方依然坚持认为圣旨是赝品,所以法院另外找了专家鉴定。
怎么证明这九道圣旨都是真迹呢?
专家首先开始调查张家的祖辈,这一查,才知道张家的背景这么惊人。
根据祖上的记录,
皇帝颁布给张家的圣旨多达15道,经过数百年的传承以及战乱,如今只剩下九道。
张家的“开山始祖”,名叫
张鹏程
,在明朝崇祯时期曾担任将军副将。明末清初时,他被康熙皇帝敕封为
“荣禄大夫”
。
张鹏程带着家族继续为清王朝效力,立下汗马功劳。其后代也官爵不断:
有人在宁国府做将军,更有数人在朝廷任职大大小小的官员。
清王朝十分看重张家,几代皇帝给了张家不少加封和赏赐,其中就包括九道圣旨和两块御笔牌匾。
可惜张家到第八代时人丁式微,家族衰败,便渐渐地从历史的舞台退出了。
这一切说法还有
《清河家谱
》和
《长安县志》
的有力佐证,如今张家破落的祖宅,便是当初祖先在西安的定居之处——
如今的长安斗门镇
。
完成史料调查后,专家鉴定了其余七道圣旨的用料、花纹、字迹等,最后得出的结论是:这七道圣旨都是真迹。
加上之前在其他博物馆鉴定过九道圣旨,所以丢失的两道应该也是真迹。
这下,清宴园不说话了。不过,他们又找到了新的理由。
1998年,西安小雁塔博物馆与张振华签订过一张保管协议,协议内容是,
为了保护这九个珍贵文物,张振华将圣旨交给博物馆保管,需要时自行取出。
也就是说,园方认为,是张振华自己要去把圣旨取出来的,如果一直放在小雁塔博物馆,就不会丢失。加上当天晚上是张振华父子值得班,所以园方依旧认为错不在己。
正义的锤音交到了法院这边。
根据张振华的诉求,园方应赔偿自己的全部损失,共值四十万。
但因为园方和本人从前签订了协议,所以赔偿内容要重新斟酌。
清宴园和张振华的协议内容不多,最重要的有两条:
首先,自2002年12月28日至2003年2月28日,文物持有人须将指定文物带往清晏园博物馆展出,期间不得擅自携带文物离开;其次,展出的两个月内,双方共同负责展品的完好和安全,
若展品遗失,清晏园对此承担主要责任,但若因文物持有人存在主观过错,则各自承担一半责任;
这个“主观过错”,划定范围就很模糊。如果对方非要推责,那么张振华自行带着九道圣旨前往清宴园,也算主观。不过,当晚张振华父子忘了锁门,确实算主观过错。
于是,法院认定,双方各承担一半的赔偿责任。
那么,究竟要赔偿多少呢?
价值折半,当场上诉
由于价值四十万只是原告的说辞,过了5年,人民币也存在一定的通货膨胀,所以需要重新鉴定圣旨的价值。
双方在决定鉴定机构时再次存在争议,一个想在陕西鉴定,一个想在江苏鉴定,而对峙的双方都认为对方与所指定的博物馆私下有“联系”。
这时法官决定去
徐州圣旨博物馆
鉴定,一方面,徐州圣旨博物馆中展出了大量的圣旨文物,其鉴定专家经验丰富,另一方面,双方都未提及这家博物馆,这样做更加公平公正。
法院工作人员前往该地,将丢失圣旨的年份、用料、内容等等信息交给鉴定专家,得出的结论是:
每道圣旨的价值不超过10万元。
于是,一审结果,法院判定,
清宴园需赔偿张振华9万元的损失。
圣旨价值大打折扣,张振华肯定不服,当场便提起了上诉。
然而,由于双方事先签署过协议,加上原告本身存在主观过错,所以,二审时法官驳回了这一上诉。
当初清宴园支付张振华的不过14400元,加上赔偿的钱也不过10万元,与圣旨本身的价值和意义相比根本微不足道。
不过,留给张振华的,也只有那9万块钱和无尽的悔恨了。
可喜的是,张振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颓废。
他把家族的人召集起来开会,决定剩余的七道圣旨和两块牌匾今后都由张家人自己守护,不准再外借给任何人,如有违反,不仅要赔偿损失,还要将此人永远地从张家除名。
不得不说,虽然丢失的圣旨令人遗憾,但是张振华这种遇到打击并未一蹶不振,反而自我反思、及时改正的精神却值得我们学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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