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今天的欧洲东部地区活跃着一支“挖土党”，他们常在俄罗斯、乌克兰、白俄罗斯等地进行战场考古。这些人是低配版“夺宝奇兵”，他们掘地三尺寻找的不是宝藏，而是半个多世纪前卫国战争的战场遗物。

“挖土党”们的收获很多，其中包括大量穿着军装的尸骨，整箱的步枪弹药，各式轻重武器，塞满钞票和文件的行李箱，甚至保存完好的坦克和装甲车。

只要在发生过战役的土地上发掘，他们总会有收获。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过去了70多年，在东欧的泥土下还有如此众多的战争遗物，足见当年苏德战争之惨烈。

1941年6月爆发的苏德战争，被军事学家誉为“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陆上侵略”，德国中央、北方、南方三大集团军群集结300万人对苏联发起进攻，他们面对的是260万苏联红军。

仅在1941年下半年，苏德战场上的军队数量就超过了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一场国战。

在德国三大集团军群里，中央集团军群是德国最重要的精锐军力，它的任务也十分艰巨——直插苏联的中心，拿下苏维埃的政治经济中心莫斯科。为此，中央集团军群从东欧沿着铁路线杀入，一度打到莫斯科城下，最后被朱可夫元帅挡住。

“二战的欧洲战场基本就是苏德的较量，而苏德之间的较量，就是一部“中央集团军群战史”。”

从1941年6月的白俄罗斯战役，到1945年5月的布拉格战役，中央集团军群伴随着纳粹德国从巅峰到灭亡。那么，这支军队到底有着怎样的规模？它巅峰时期有怎样的战绩？又是怎样走向灭亡的呢？

一、插向苏联的刺刀：巴巴罗萨行动

“德国中央集团军群”成立于1940年10月，它的前身是德国B集团军。

1940年12月，德国军队高层通过了“巴巴罗萨计划”，陆军宣布组建中央集团军群。这一战役集群的任务被明确，那就是从东欧中心铁路，沿着布列斯特-明斯克-斯摩棱斯克-莫斯科一线进军，拿下苏维埃的心脏区域。

这一军团包含德国第2、第3装甲集群，第4、第9集团军和第2航空队，旗下共16个军，分为31个步兵师、9个坦克师、5个摩步师、1个骑兵师，还有1个党卫师、3个警卫师。加上十几个独立的炮兵营和直属坦克部队，在组建完成后其体量达到空前绝后的125万人。

武器方面，中央集团军群的装甲兵傲视全球，德国的3号坦克和4号坦克优于苏联老式的T26和BT坦克，而德军战斗机数量更是远远超过苏联。1941年时放眼全世界，这支军队的体量已经超过大部分的中等国家。要是算上其武器装备和士兵技战术水平，中央集团军群的战斗力足以跟轴心国内部的日本、意大利的举国陆军相媲美。

彼时在远东地区，1941年时抗日战争正在胶着，侵略中国的日本“中国派遣军”加关东军才135万人，与其相比较，德国中央集团军群不仅人数更多，而且装备领先日军一个档次。这样的一支“巨型军队”如果出现在亚洲或者美洲、非洲，将成为难以阻挡的侵略力量。

纳粹将这支军队誉为“刺向苏联胸膛的刺刀”，德国为中央集团军群派去了最好的将领——容克贵族出身的冯.博克元帅指挥着100多万士兵。这位元帅出身军人世家，在一战时迅速成长，并在1939年参与了德国对波兰和法国的侵略，他战功赫赫又忠心耿耿，深受纳粹元首的信任。

而在1941年6月22日，巴巴罗萨行动开始，全人类的目光也都投向了炎热的白俄罗斯。

德国中央集团军群百万大军带着2100辆坦克和突击炮，在1600多架战机护送下杀入苏联，他们面对的是苏联西部军区50万人。这是中央集团军群的首秀，苏联的巴普洛夫大将面对侵略猝不及防，德军的装甲部队杀穿了白俄罗斯防线。百万德军在7天内合围40万苏军，打出了明斯克围歼战，最后俘虏苏军30多万。

在“闪电战”的思想下，德军不会因为一场胜利而停止脚步。

博克和他的士兵马不停蹄，古德里安的第2装甲集群来到了斯摩棱斯克。斯摩棱斯克地区有四个苏联方面军严阵以待，铁木辛哥元帅带着预备部队70个师来跟德军决战。

从1941年7月到9月，斯摩棱斯克战役前后进行了两个月，德军乘着得胜的气势长驱直入，用坦克打穿苏联防线。

在这次战役里，德军首次遭到苏军的顽强抵抗，整个正面战场宽达650公里，纵深200公里！德军坦克常因为油料耗空而趴窝，一线将领不禁感叹“苏联真的太大了”。

苏军在此役投入1万多门大炮，4000多辆坦克，还动用了空军战斗机集群，才终于成功迟滞了德国第2、第3装甲集群的进攻。

但是中央集团军群的装甲力量几乎是苏军的3倍，战机和火炮数量是苏军的1倍。德军在8月中旬就基本取得了战役的胜利，40多万苏军被俘。光1941年6月底到8月底，中央集团军群就俘虏了近百万苏军，这在人类战争史上前所未见。

中央集团军群的胜利让纳粹很振奋，斯摩棱斯克战役后，博克元帅和他的军队进步神速，跟北方以及南方集团军群已经拉开了距离。

二、台风行动：莫斯科没有眼泪

德国北方，中央，南方三大集团军群里，北方集团军存在感最低，一直围困列宁格勒却难以攻下。而中央和南方集团军群担任了消灭苏军主力的任务。

斯摩棱斯克宣布失守后，莫斯科城门户洞开，德国陆军参谋部分析：只要德军打到莫斯科城下，苏共中央会撤离莫斯科。纳粹元首甚至豪言“苏联已经战败了”。在这种优势下，元首命令中央集团军群不急着进军莫斯科，而是派精锐的第2、第3装甲集群南下，去支援南方集团军的“基辅包围圈”。

纳粹元首坚持“战争经济”思想，他认为消灭苏联有生力量，夺取苏维埃的粮仓和工业基地乌克兰，显然比攻下莫斯科更重要。德军将领古德里安对此很不满，他认为南方的百万苏军已经是穷途末路，为了支援南部方面军让两个装甲集群南下，是“贻误战机”。

古德里安在自传里回忆：“在那一刻，他（元首）的眼里没有胜利，只有小麦和石油。”

德国人在基辅包围圈内俘虏了60多万苏军，基辅失陷的消息传出后举世震惊，这时候连英美高层都对未来战争的局势产生了绝望。

德军在秋季结束了乌克兰的战斗，苏联西南方面军几乎全军覆没，现在他们眼前的目标只有莫斯科。随后，中央集团军群开始了“台风行动”，博克元帅补充了德军预备部队，动员190万大军向莫斯科进发。

中央集团军群存在的意义就是攻下莫斯科，经过几个月的战斗，这一目标看似就要实现，但是伟大的苏联红军却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奇迹。“台风行动”前后两个多月，苏军以125万人的劣势兵力，打败了200万德军压倒性的进攻，保卫了苏联首都莫斯科。

根据战时资料，苏联秋季的雨水天气给德国人带来了很大的麻烦，大量装甲车和坦克陷入泥泞，苏德双方的机械化大军不得不徒步作战。在雨水过去之后，苏联很快迎来了寒冬，1941年的俄国寒冬是历史上最著名的“死神”，连苏军都感叹这个冬天的奇冷无比。但德军战线过长，后勤跟不上，战士们缺少过冬装备，战斗力大打折扣。

在苏联方面，莫斯科居民同仇敌忾，市政府发动12万民工修建碉堡，壕沟和工事，把几百公里的战线变成苏军的阵地。莫斯科居民踊跃参军抵抗入侵，男人上战场，妇女和儿童修建工事，甚至在莫斯科的大街小巷里都建好了巷战堡垒。这一动员增强了苏军的防御力量，德国坦克部队有时一天只能前进5公里。

在莫斯科的红场上，苏联红军还举行了盛大的阅兵，红军战士士气高昂，昂首挺胸走过红场，接着便直接出城投入战场。

“俄罗斯虽大，但我们已经无路可退，后面就是莫斯科。”

11月底，苏军开始反击，加里宁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趁着寒冬反击德军，从远东调来的雪橇部队擅长雪地作战，他们行动迅速，士气高昂，让德军疲于奔命。德军在12月初败相已露，开始逐步撤退，在苏联东部勒热夫一线跟苏军对峙，“台风行动”宣告失败。

在德国人侵略的铁蹄面前，苏联军民用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创造了奇迹，莫斯科保卫战的胜利，拖延了德军的脚步。1941年的寒冬带走了15万德国士兵的生命，也消磨了德国人的斗志。

等春天来临时，苏德战场的局势已经悄然变化。

三、勒热夫突出部：冰冻的战争机器

中国有句名言：“兵强则不胜，木强则折。”用这句话用来形容巴巴罗萨行动中的德军再合适不过。

在开战后的半年里，德军攻城略地，在战术上取得了辉煌的胜利，俘虏了几百万苏军。但是1941年底莫斯科战役失败后，德国速战速决的设想宣告流产，苏德进入持久战模式，这是德国人所害怕的。

德国中央集团军群跟苏军在莫斯科城下对峙，从博克到古德里安，几乎所有德军将领都主张迅速后撤，起码先让百万大军安然过冬！但是纳粹元首声称“撤军便是重蹈拿破仑的覆辙”，不许德军撤退，并将博克元帅换下，让克鲁格元帅指挥中央集团军群。

在苏军反攻下，德军被赶到距莫斯科100多公里的勒热夫一线，元首严令大军不许再后退，德军原地坚守。1942年初，苏军的进攻锋芒被第9集团军司令——“防御之狮”莫德尔将军挡下，苏德在严寒中进入了战略对峙。

在那之后，德军以为在修整完成后，可以继续对苏联首都莫斯科进行毁灭性打击，但这一天却再也没有来临。从“台风行动”失败后，中央集团军群本计划于1942年夏天进行“飓风行动”，但因为缺少增援兵力而放弃。纳粹元首执意组织了小型的“旋风行动”发起进攻，但是被苏军击败，德国装甲力量损失很大。

1942年整年，苏联红军在勒热夫-瑟乔夫卡-维亚济马一线跟德军血战四次，史称“勒热夫突出部战役”。这一年的苏德战场血腥异常，前后共百万苏军倒在勒热夫前线，但苏军通过消耗，彻底打掉了中央集团军群继续进攻的能力，终于使其在1943年初全线撤退。

从1941年到1942年，德国中央集团军群从巅峰时期的190万人下降到了不到100万，除去分兵支援南部外，战损超过30%。中央集团军群前线将领都明白：对苏联进攻已经宣告失败。

与此同时，他们还从南方得到了信息，斯大林格勒的战役情况不妙，德军在这个绞肉机里流尽了血，前后共200大军投入了“地狱”里。到了1943年初，第6集团军被包围，凶多吉少。

1943年的德军只能被动防御，等苏军主动发难，长达一年半的侵苏战争已经宣告失败。

等到1943年2月斯大林格勒战败后，中央集团军群虽然在“弹性防御”战术下抵挡住了朱可夫的进攻，但是南方的战事不容乐观。库尔斯克会战打掉了德军最后的希望，德军一泻千里，驻守白俄罗斯的中央集团军群也即将面对自己的末日。

四、巴格拉季昂：血债血偿

经过三年的血战，中央集团军群早已遍体鳞伤。在莫斯科战役前，这支军队有190万人之众，创下人类战役集群的记录。但是时至1944年，中央集团军群仅有79万人，减员超过50%，而且装甲力量只剩不到1000辆坦克和突击炮，剩余的大批新式坦克都交给了南方的德军。

1944年的东线战场，德军貌似和苏军进入了短暂的拉扯，中央集团军群在白俄罗斯占据主动，在上半年守住了自己的阵地。但德国人不知道的是，250万苏军正在前来进攻的路上，为三年前“明斯克战役”复仇的巴格拉集昂行动开始了。

250万苏军之中有20万游击队员，他们都跟德国人有血海深仇。在占领白俄罗斯的3年里，中央集团军群在这里进行恐怖统治，用监禁，驱赶和有序屠杀在当地制造无人区，造成几十万无辜百姓死亡。

1944年6月22日，血债血偿的时刻到了。

胜利的天平已经向苏军倾斜，但德军不肯认输，纳粹元首为中央集团军群火线换帅，防御之狮莫德尔接手了这支军队，但他迅速发现敌我实力太过悬殊。

“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防御，而是撤退。苏联人太多了，在防线突破口上，德国一个师要面对苏联20个师的进攻。”——中央集团军群战报。

哪怕德军有三头六臂，在苏军压倒性的攻势面前也于事无补。在1944年6月末到7月中旬的白俄罗斯战役里，德国中央集团军群损失40万人，28个师打光，19个高级将领被俘虏，1000多名下层军官投降。

这一战后中央集团军群名存实亡，侥幸逃出白俄罗斯的部队跑到了东普鲁士整编。

1945年1月，苏军在“柯尼斯堡口袋”包围了中央集团军群，1月25日，中央集团军群被改名为北方集团军群，A集团军被改名为中央集团军群。但新生的北方集团军群70万人面对170多万苏军，显然力不从心。三个月后，苏联白俄罗斯第2、第3方面军拿下东普鲁士首府柯尼斯堡。

此时，距离纳粹德国灭亡仅剩1个月，东普鲁士的德军还在包围圈内跟苏军作战。到1945年5月，仅有10万德军挺过了这场战争，向苏军投降。而改名后的新中央集团军群一路向西退回德国，最后在柏林城外战败后，去南部的布拉格驻守。

在柏林战役期间，中央集团军群所在的布拉格发生起义，苏军趁势拿下布拉格。在短短8天内，苏军击垮德军90万人，俘虏85万德军，洗雪了基辅会战的耻辱。

五、百万士兵魂归何处

从1941年巅峰时期的190万人，到1945年在东普鲁士投降的10万人，可以说中央集团军群本部在整个东线打光了所有家当。从士兵到将军、元帅，从步枪到坦克、战机，这支军队在侵略战争中的一切都丢在了东欧平原上。

据统计，只有不到1%的中央集团军群士兵能从1941年活到1945年，99%的士兵都有去无回。

苏德战争就像一头无情的野兽，无论是苏联人还是德国人，几千万条无辜的生命被它吞噬，留下满地的残骸和废墟。德国中央集团军群为巴巴罗萨行动而生，它一度和自己的目标——莫斯科，只有几十公里距离，但是却无法拿下这座铁桶般的城市。

从1941打到1944，中央集团军群消灭了几百万苏军，但是德国非但没拿下苏联，反而由攻转守，最后被打入柏林彻底亡国。自古以来，穷兵黩武的帝国往往没有好下场，“德意志第三帝国”也不例外。

苏德战争牺牲的上千万士兵埋在东欧肥沃的泥土下，直到“挖土党”让他们重见天日。但不同的是，在整个欧洲，为苏联红军树立的纪念碑和博物馆比比皆是，红军士兵们被永远怀念。但是哪怕在德国，都没有一座丰碑是属于这些中央集团军群侵略者的。

“再强大的武器，再优秀的士兵，也无法战胜自由和正义。”这才是德国中央集团军群百万士兵的墓志铭。

文/商学野

参考资料：

1、《人类历史上最大战役集群德国中央集团军群的兴亡》，朱世巍

2、《“巴巴罗萨计划”的前因后果》，陈渠兰

3、《莫斯科战役大逆转之谜》，毛剑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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