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98年7月,日本的太阳旗在威海卫被降下,接着清朝的黄龙旗被升起,随即又被降下,换上了英国的米字旗。
就这样,清廷从日本手里刚拿回威海卫,还没捂热乎,又拱手将其送到英国手上。
这般交接仪式,简直是奇耻大辱,22岁的海军张伯苓没见过,他的心被刺得生疼。
不过最让他受刺激的还不是这一幕。
现场的清兵们都哭丧着脸,个个骨瘦如柴,披着一件带有“勇”字的破旧坎肩,有人的后腰上,还别了一杆烟枪。
而英国士兵个个身材魁梧,衣着整齐,走路昂首挺胸,步伐铿锵有力。
如此鲜明的比对,让张伯苓陷入思考,没有强健的国民,何来强大的国家?
没有新式教育,如何造就一代新人?
张伯苓当场决定:弃军从教。
私塾先生教西学
张伯苓,1876年出生于天津的一个秀才家庭。
15岁那年,他报考天津北洋水师学堂,学习轮船驾驶,后来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,成为一名海军。
威海卫事件后,张伯苓正式退役。不久,他来到左侍郎严修的私塾里教书。
张伯苓这个私塾先生,可有点不寻常。他教学生读的是ABC,学的是自然百科,用的教材是ScientificReaders。
在张伯苓的悉心引导下,学生们对西学的兴趣,越来越浓厚。他喜出望外,趁热打铁教起了数学和物理。
100年前,几何、代数、电磁学这些词,对中国人来说,简直就是天方夜谭!
因此,张伯苓在私塾里教西学,在当时成了一件稀罕事。很多人说风凉话,“西学教的净是些奇淫技巧,难登大雅之堂!”
而张伯苓的学生却不这样认为,“张先生教的西学,既有趣又实用,比背书有意思多了!”凭着口碑好,慕名求学的人越来越多,张伯苓也更加胆大妄为起来。
他让学生们盘起辫子,撩起长袍,摆开架势,练起了跳高。把一根长长的鸡毛掸子架在两把太师椅上,有时候为了增加难度,还要往椅子腿下垫几本书。
不光练跳高,张伯苓还带学生们练跳马。一个学生弯腰弓背,其余人一个接一个,快速地从这位同学身上跨过去。
“读书之人,此举实在有伤大雅!”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了。
可张伯苓依旧我行我素,和学生们乐此不疲:他把课堂设到户外,带学生踢足球、骑自行车、做游戏;他教学生玩一种叫惠斯通的纸牌,这种牌后来发展为桥牌;他带学生玩起了相机,咔嚓咔嚓拍个不停。
张伯苓这样的“胡闹”,自然引来了很多质疑和谩骂。有人说他离经叛道,有人说他数典忘祖,甚至还咒他不得好死。张伯苓懒得搭理,不要说屈服,他连反思都没有,一门心思想把这样的教育推广开来。
1904年,出国考察4个月后,张伯苓成立了“私立中学堂”,也就是南开中学。
在新式教学的推动下,很快,南开中学声名鹊起,规模不断扩大。张伯苓很欣慰,他离梦想又近了一步。
创办南开大学
张伯苓的梦想,是在天津办一所一流的大学。
1917年,41岁的张伯苓,特地跑去美国哥伦比亚师范学院留学,专门研究美、日的教育制度。
留学归来后,张伯苓马不停蹄地,和严修等人四处募款,筹建私立大学。
为了筹钱,他甚至低头去求军阀。有人不怀好意地说:“为了钱,读书人的脸面竟不顾了!”
面对质疑,张伯苓却很坦然:“我不是乞丐,乃为兴学而作,并不觉得难堪”。
在众人的努力奔走下,各路军阀纷纷解囊,捐款9亿元,建起了学校。就这样,1919年9月,南开大学诞生了。
它是天津第一所综合性大学,除了开设工科和法科外,还新设了戏剧、音乐、体育等科目。这其中,张伯苓尤其重视体育。
当时南开大学在校学生不过一千多人,但学校有篮球场15个,足球场5个,网球场17个,排球场6个,机械场3处,400米跑道的运动场2个。
更别提,还有从美国进口的护膝、手球等体育用品,可都是当季最新款。这样的配置,可谓豪华顶配,放在100年后的今天,也足以秒杀一众大学。
光有体育资源不行,还要保证体育时间。张伯苓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:学生每周必须上够3小时的体育课。
这门课千万不能混,因为一不小心就没法毕业了。男子100米要跑进14秒,篮球一分钟要投进7个球。还有跳高、跳远、标枪、俯卧撑,都达标才能毕业。
这让当时的南开大学篮球队称霸全国,足球队也赫赫有名,还曾让国人扬眉吐气。
在1935年的“爱罗鼎杯”比赛中,以南开队主力队员组成的足球队,力挫英国队、俄国队和世界队,一举夺冠,成为有史以来,第一支战胜洋人的中国足球队。
因为体育,南开大学威名远扬。
当然,想创办一流的大学,光搞好体育还远远不够。
南开大学创办初期,张伯苓坚持完全西式的教育,教授大多都是从美国学成归来的青年学者。
周恩来就曾说过:“从中学二年级开始,耳朵里就不大听中国话了!”
不光授课用英文,教科书上印的也全是英文,更别提实验仪器全部进口,连实验用的蚯蚓,都来自美国。
有人嘲讽道:“南开学美国,可真是学到家了!”
“拿来主义”只是表象,有人却一眼看透了本质。
1924年底,南开大学罕见的,发生了一起罢课风潮。让人惊掉下巴的是,“学生们仍按时上课,秩序井然,唯无教员到班授课。”
罢课的人不是学生,竟是全体教授。他们的诉求很简单:严惩宁恩承!原来,学生宁恩承以“笑萍”为笔名,在《南大周刊》上发表了一篇名为《轮回教育》的文章。
他一针见血地指出:南开的教育远远脱离实际!
“学生从南开中学升入南开大学,毕业后,或者回到南开中学教书,或者去美国混几年回南开大学教书。”
“如此在南开内部循环,教育还怎么服务社会?”
文章一出,学生们振臂高呼“有道理”,留美教师们则恼羞成怒,有人干脆提出辞职。
这场风波前后持续了30天,在多方努力调解下,师生才达成和解,学校恢复教学秩序。
此后,张伯苓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办学理念。
他意识到,不能一味地追求欧美化,大学教育要“土货化”,要找到一条适合中国的教育之路。后来,张伯苓终于摸索出一条实业兴学的教育路线。
学生跟随老师走出校园,深入工厂、机关等地参观考察,不能走马观花,学生要发现问题,寻找一些解答,还要写调研报告。
通过这种方式,学生不只埋头读书,还要抬眼看世界,更直观、深刻地,认识和了解自己的国家。
在就业市场上,接地气的南开学子一下成了“紧俏货”。
南开大学教授梁吉生说:“抗战前,南开从来没有失业一说,有些学生没有毕业就被人订货了。”
“土货化”的南开,扭转了“唯洋是举”的局面,焕发了新的生机和活力。
没有一蹴而就的创新,只有坚持不懈地探索。在这条曲折又艰辛的道路上,张伯苓从荆棘中开辟出了一条路。创办新教育,造就新人才。
张伯苓做到了。
中国奥运第一人
创办一流大学的梦想实现了,可他的另一个梦想却不幸落空了。
早在1907年,在天津学校运动会上,张伯苓就曾发表演讲:“我国应立即成立一支奥林匹克运动会代表队”。
第二年,张伯苓去欧洲考察,恰逢第四届伦敦奥运会召开,他在现场兴致勃勃地拍摄了很多照片。
归来后,在第五届天津运动会上,他迫不及待地用幻灯机给观众们放映了这些照片。
他让中国人第一次见识了奥运会。
张伯苓不光是奥林匹克的资深爱好者,还是身体力行的推动者。
作为运动会筹办“达人”,张伯苓一路把运动会,从南开大学开到天津,开到华北,开到全中国,乃至包括中、日、菲等国在内的远东。
他让奥林匹克精神渐入人心。
由张伯苓发起筹建的“中华全国体育协进会”,得到了国际奥委会的盖章认可,成为中国的奥林匹克委员会。
中国人能够堂堂正正走进奥运会赛场,更是离不开张伯苓的力挽狂澜。
1932年,南京政府为了节省开支,一度宣称不派代表参加第十届洛杉矶奥运会。
没想到,鸡贼的日本政府竟“大方”表示:愿出资让运动员代表“满洲国”参赛。
张伯苓时任中华全国体育协进会主席,听闻消息后怒不可遏,拍案而起,“不同意,坚决抵制!”
运动员刘长春铁骨铮铮,在报上专门发表声明:“我是中华民族炎黄子孙,决不代表伪满洲国出席第十届奥运会。”
最后多亏少帅张学良出面解围,他愿拿出8000银元,资助中华健儿的奥运之行。
哪知经此波折,竟耽误了报名时间。紧急关头,是张伯苓致电国际奥委会极力争取,刘长春这才有了参赛资格。
7月8日,刘长春乘美国“威尔逊”号邮轮从上海出发,颠簸了二十多个日夜,终于在奥运会开幕的前一天,抵达了洛杉矶。
在100米预赛中,刘长春发挥不利,以第五名的成绩冲过终点,遗憾止步。当时他只要跑出自己在3年前创造的全国纪录,就可以顺利进入决赛。
200米比赛,好运依然没有降临,刘长春没能进入下一轮。
“一轮游”确实可惜,但是作为第一个站到奥运赛场上的中国人,他已经创造了奇迹。
这次奥运会正式开启了中国人的奥运之旅。此后,张伯苓就开始琢磨,中国应当尽早申办奥运会。
后来抗战爆发,申奥的计划被迫搁置。直到1945年,抗战胜利在望,张伯苓召集协进会,积极着手申办第15届奥运会。结果却很遗憾,他的梦想没实现。
可张伯苓仍然是当之无愧的,中国奥林匹克第一人。因为他,中国开始参加奥运会。
因为他,中国开始申办奥运会。没有张伯苓,可能就没有今天这个体育强国。
今日之中国,如他所愿,不光成功举办了北京奥运会,还在历届奥运会的奖牌榜上傲视群雄,让全世界看到了中国力量,一展大国雄威!
循规蹈矩,是我们中国人的一大特色。孟子说:不以规矩,无以成方圆。
我们从小,就生活在规矩之中,不习惯独立思考,更害怕面对质疑。
敢为人先,于我们太难了。可张伯苓不是:
“我要打破传统,开创新式教育。”
“我要培养有精气神的学生,有精气神的中国人。”
“我要让中国人参加奥运会,承办奥运会,乃至称霸奥运会!”
他为南开大学立下校训:“允功允能,日新月异”。要爱国,用才能建设国家。要勇于接受新事物,敢于创造新时代。
有人说张伯苓不过是一届教书匠,我却羡慕他活出了独一份的勇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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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|斯汀】
【编辑|丹尼尔李】
【排版|毛毛雨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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