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《红楼梦》中,有多处描写贵族家庭的夏季的生活,看曹雪芹这位伟大的作家,如何以一滴水照见太阳,描绘夏日中的红楼儿女。
在《红楼梦》第29回“痴情女情重愈斟情”。夏日里,娇弱的林黛玉因昨日到清虚观回家后中了暑,加上张道士提亲,心里正不痛快。宝玉撞进潇湘馆,说话造次,导致两个小冤家大闹一场。林黛玉的娇弱和委屈在字里行间展现出来:
“……心里一烦恼,方才吃的香薷饮解暑汤便承受不住,“哇”的一声都吐了出来。……又见林黛玉脸红头胀,一行啼哭,一行气凑,一行是泪,一行是汗,不胜怯弱”,
仅仅是道士提亲,并非真的定亲,宝黛二人就哭闹成这样。在遗失的后四十回中,林黛玉魂断潇湘馆那日,她心爱的宝哥哥又会哭成什么样。
“撕扇子作千金一笑”,写绝了夏日里的晴雯:在第三十一回这一情节中,贾府最漂亮的丫鬟晴雯失手跌折了扇子,被宝玉教训,后来宝玉为使晴雯开心,就让晴雯撕扇子玩,书中这样描写:
宝玉笑道:“你爱打就打,这些东西原不过是借人所用,你爱这样,我爱那样,各自性情不同。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,你要撕着玩,也可以使得,只是不可生气时拿它出气。就如杯盘,原是盛东西的,你喜听那一声响,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,只是别在生气时拿他出气。这就是爱物了。”晴雯听了笑道:“既这么说,你就拿扇子来我撕。我最喜欢撕的。”
撕扇子的晴雯开心大笑,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和地位,虽是家生子的奴才,此刻尽显天真的作派。这种“心比天高”的性格,反映了她对自身价值的认知和对平等对待的渴望。也正是“心比天高”的性格,导致她遭人嫉妒受人诬陷,最终被撵出贾府。当她躺在肮脏幽暗的屋子里,就像一盆海棠送进了猪圈,还会不会想起宝玉撕扇子博她一笑的情景。
还是在那个夏日,贾宝玉向林黛玉倾诉肺腑之情。对黛玉说出了“你放心”三个字,被视为中国古典小说情话的巅峰。这三个字虽简短,却蕴含着深刻的情感。林黛玉听到宝玉的话后便从此放了心,因为她“早知道了”宝玉的心意,成为了彼此认定的知己。贾宝玉还想进一步向林黛玉表白,哪知道“袭人怕他热,忙拿了扇子赶来送与他”,结果后面对林黛玉的表白,阴差阳错被袭人听去了。
原文写道:
这里袭人见他去了,自思方才之言,一定是因黛玉而起,如此看来,将来难免不才之事,令人可惊可畏。想到此间,也不觉怔怔的滴下泪来,心下暗度,如何处治,方免此丑祸。
袭人把宝玉当成了终身依靠,她唯一希望贾宝玉上进,也特别希望贾宝玉娶一个能善待自己的嫡妻,然而贾宝玉的这番表白,显然会让准“姨娘”袭人无立足之地,此时的袭人已经对林黛玉心怀敌意了。袭人的这番思忖,为后续的故事发展埋下了伏笔。袭人努力追求成为贾宝玉姨娘的地位,但最终未能如愿。正如她的判词“枉自温柔和顺,空云似桂如兰。堪叹优伶有福,谁知公子无缘”。
此外,夏天的水果也出现在贵族家庭中,如王夫人等吃西瓜,宝玉送探春鲜荔枝等,并且水果会冰镇或用冷水浸后食用。
在夏日里,红楼人物的穿搭也很轻薄凉爽。在三十回中,贾宝玉穿了一身“簇新藕色纱衫”,再例如夏日午后,袭人守着身穿“银红纱衫子”午睡的宝玉做针线,宝玉身上穿的是一个“白绫红里的肚兜”,上面绣着“鸳鸯戏莲”的花样,有红色的莲花、绿色的荷叶和五彩的鸳鸯,十分好看。而黛玉体弱多病,耐不住风寒。贾琏的小厮兴儿说她在天气较热时,还会穿夹衣。
根据脂砚斋的批注,将来贾府落魄,夏日中诉衷肠的林妹妹早已回了太虚幻境,撕扇子的晴雯也在《芙蓉女儿诔》中做了芙蓉花神。那时的贾宝玉会变成什么样?脂砚斋批语:“寒冬噎酸齑,雪夜围破毡”,寒冬腊月吃酸菜,围破毡子。虽然这并非直接描写夏日,但也可预见,在家族遭遇重大变故后,无论是夏日还是其他季节,都可能充满了凄凉和困苦。
曾经的繁华府邸或许变得荒芜冷落,花园中的树木山石也可能失去了往日的蓊蔚洇润之气。家族成员死的死散的散,展眼乞丐人皆谤,哪里还有闲情逸致享受夏日的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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