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0年10月的长春,秋高气爽,空气宜人。家住长春市某厂宿舍74栋3门的居民们都说,许久没有看到住在二楼的老刘头了。
老刘头今年68岁,头几年从厂里退休后一直在家,平日里早晚出来锻炼身体,大家都经常见面。许久没见到老刘头,好奇的邻居来到刘家询问老头的下落。刘家儿子10月15号刚刚结婚,可是刘家一点喜气的样子也没有。刘的老伴告诉邻居,刘老汉又找了个年轻女人,回山东过日子去了。
邻居们觉得奇怪,刘老汉连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在家,有些不合情理。同时邻居们发现,自从刘老汉失踪后,刘家人都小心翼翼的,平时爱和邻居来往的刘老汉老伴杨兰,也把自己关在屋里,很少与外人接触。孩子们见到邻居也很快躲开,邻居们觉得刘家人的行为有些古怪。
10月下旬,凯旋路派出所民警徐刚下委工作时听到了群众这些反映,立即向宽城分局刑警责任三中队领导汇报了这一情况。
分局刑警责任三中队经过研究,和派出所的民警一起来到刘老汉家了解情况。刘老汉的老伴、儿子、女儿、女婿都支支吾吾,神色异常紧张,回答问题前言不搭后语。侦查员根据多年的经验,看出刘老汉出走问题可疑,于是将刘老汉的老伴杨兰、儿子刘柱、二女儿二珍、小女儿四珍带回刑警队询问。
刚到刑警队的时候,侦查员们便发现64岁的杨老太浑身发抖,虽然北方的十月有些微寒,但杨老太穿着毛衣、毛裤不至于冷到那个程度,一定是心里有事。
没想到询问刚刚开始,二女儿二珍“哇”地哭出声来,她几乎是哭喊着叙述了父亲的死因和母亲的一生悲剧……
山东省平度县有一个小村落,杨兰和刘文便出生在那里。小村不大但却山美水美。在温暖的阳光、和煦的春风里杨兰和刘文这对儿时的伙伴,渐渐长成标标致致的大人了。长大后的杨兰开始躲着刘文,因为在她心中已萌生了许多东西,让她兴奋,让她向往。虽然这个农村女孩还不懂爱情两个字,但她知道她喜欢刘文。希望有一天能永远和他在一起。然而她也有些自卑,因为她觉得刘文长得高大威武,皮肤白净、头脑聪明。自己虽然心灵手巧,但长相平平,这总让她觉得低人一等。望着刘文哥身边前呼后拥的女孩们,她常常想:要是能得到他给他当牛做马都行啊。
也许是命运的安排,在父母的包办下,尽管刘文非常不愿意,杨兰和刘文还是举行了婚礼。洞房花烛夜,刘文非常冷漠,他对杨兰说:“你不是我爱的那种女人,你长得太丑了。”然后就再也不理杨兰了。
杨兰却没有生气,她双手合十含着泪水,感激上苍的安排。她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:一定好好珍惜这段缘分,用爱去感化他,全心全意爱他一生。
遵从父母之命的刘文虽然跟杨兰结了婚,但婚后他却变得越来越凶狠。开始只是对杨兰谩骂,逐渐变成动手就打,并且开始喝酒。像是专门跟杨兰做对,杨兰越反对的事,刘文越要去干。他多次私下里求杨兰:“我们离婚吧,我真的不愿意看见你!”
可是杨兰死活不依,她爱刘文,她坚信总有一天刘文的心会被她感化的。
大约1956年夏天,刘文带着杨兰从山东闯关东来到小城德惠,寄住在刘文一亲属家。这时他们已有了一个女儿,可是刘文并没有因此而回心转意,他对杨兰仍是非打即骂。杨兰在刘文的打骂声中忍辱负重,她坚信丈夫随着年纪增大,一定会对她好的。而刘文从不给杨兰好脸色看,到了夜晚,杨兰望着熟睡的女儿、丈夫,心中虽然有些酸楚,但很快便被一种幸福感淹没。望着那张她深爱的脸,杨兰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,只是她不明白,丈夫为什么会那么讨厌她呢?
日子在争争吵吵中度过,转眼间女儿已3岁了,丈夫多次提出离婚,杨兰都默默摇头,她告诉丈夫:“死了这条心吧,我爱你,这辈子是不会跟你离婚的。”
没有爱的日子让杨兰变得坚强而孤僻,而刘文在离婚无望后,开始变得沉默寡言。他恨杨兰,夺去了他心中对爱的一切向往,他借酒消愁养成了酗酒的习惯,喝醉了便回家打骂孩子,摔家具。家中吃喝他一概不管,孩子病了无钱医治,他也不管不问,倒是刘文的亲属看不过去,常常给杨兰母女送来些衣食,让杨兰感激不尽。
大约是1960年夏天的一个晚上,刘文在外边喝酒回来已是半夜12点了,他叫起杨兰说朋友给他弄了一点菠菜,在大地里让杨兰帮他去取。那时国家困难,家家粮食不够吃,杨兰见女儿睡了就穿上衣服要跟刘文走,刘文让她把身上最值钱的一块手表留在家里,又给她换上一件最破的衣服,两人便走出家门。
那晚星星很少,刘文对杨兰少有的温柔让杨兰感动。漆黑的大地静悄悄的,刘文握着杨兰的手一步步往大地里走,杨兰的手在刘文手里握着她感到了温暖,她想丈夫还是爱她的,她感觉到一阵幸福。就在她沉浸在一片幻想的时候,忽然觉得有些不对,刘文正牵着她的手走向什么……忽然前边黑暗处有一口井。
对!杨兰想起来了,就在前面几步远,白天她带孩子来拾菜时曾见过那口井,深不见底。刘文是想把她引到井边去!明白过来的杨兰突然坐到地上,死活不肯走了,刘文见事已败露,拼命往前拉杨兰。
杨兰一面大声呼救,一面向后挣扎,这时一看青人向这边跑来,刘文害怕了,松开了杨兰的手。杨兰撒腿往家跑,她颤抖着跑回家抱起熟睡的女儿再不松开了。刘文跟着跑回家对她又打又骂,她默不作声。
杨兰的日子艰难地苦度着。在东北她没有任何亲人,丈夫是她最亲的人,她不依靠他依靠谁?不久,他们从德惠搬到长春居住,刘文被招到某厂当工人。这时杨兰的大女儿有病医治不及时死了,杨兰心痛欲碎却又无可奈何。接着第二个女儿——即现在的大女儿出世,这时的刘文已变得更加狠毒,他不仅经常毒打杨兰,而且还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鬼混,有时还把她们领回家里住。
望着嗷嗷待哺的孩子,看着一贫如洗的家,杨兰心中的梦想一点点破碎,这就是她梦想中的爱情吗?这就是她用心爱着的丈夫吗?
刘文在数十年的生活中,从没间断过提出离婚,他喝酒、打人、玩女人。这时的杨兰已有些清醒,她想离婚,可是离婚后怎么办?他们娘几个怎么活?没有生活来源,没有文化,没有亲属,只有靠刘文!为了孩子她也不能离婚,等吧!也许年龄大了,刘文会改好的。杨兰期盼有这么一天,刘文会回心转意,会像别人家丈夫那样待自己的妻子,会跟她说对不起,那时她会忘记前嫌,仍像从前那丈夫吗?样爱他,跟着他走完这一生。
可是杨兰又错了。在她生了二女儿后,刘文的脾气已坏到了让她难以忍受的程度。
那是1965年的一个夏天,当时大女儿约3岁大,二女儿只有五六个月,已有几天不回家的刘文突然半夜12点多钟回来了,他酒气熏天地大骂杨兰。杨兰怕惊醒孩子顶了他两句,刘文竟顺手抄起地上的木棒照着杨兰猛打,然后又用一条铁链狠抽杨兰。在孩子的哭声中,杨兰一面躲着刘文的毒打,一面护着孩子,怕刘文伤着孩子。刘文直到打累了,才倒在床上呼呼睡去。杨兰被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,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一个星期没有下床。好心的邻居见这娘仨可怜,每天早晨刘文上班走后,都过来给孩子送口吃的。
也就是那一年,杨兰在被刘文打急了以后,同意与刘文离婚。刘文在孩子和杨兰心碎的哭声中,欣然离开了那个一贫如洗的家。
离婚后的杨兰,由于没有生活来源,日子过得非常艰难。最苦的是她对刘文的那份牵挂,看着两个无父的可怜孩子,想着刘文在外不知衣食是否有人照顾,杨兰觉得是自己错了,违背了当初嫁给刘文时的诺言,再不好,他是我的丈夫……她开始后悔。后来在好心人的劝说下刘文又回来了,杨兰希望刘文这次会痛改前非,他们会过上好日子。
刚刚复婚的刘文确实对杨兰好了许多,这让杨兰终身难忘,这也是他们夫妻很幸福的一段日子。很快,他们的第三个、第四个女儿和小儿子相继出世,家庭负担重了,刘文的老毛病又犯了,而且更加严重,他专横跋扈,喝酒打人,玩女人再也不背着任何人。
转眼间,杨兰四个女儿、一个儿子都已经长大,成家的成家,生子的生子,杨兰也由满头青丝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。数十年中,为了扶养儿女,她沥尽了心血,奉献了一切。这些年她做过保姆,扫过马路,卖过菜,在煤窑当过力工,给人家做过饭、看过孩子。作为女人她能干的都干了,能忍的都忍了,可喜的是孩子长大了,成家了,痛心的只是刘文恶习不改,玩女人已到了变态的程度。
有一次,杨兰从外边干活回来,一进门见女儿披头散发,衣服散乱哭喊着跑出屋外。杨兰紧紧抱住受惊吓的女儿,一问方知,女儿下夜班在家睡觉,父亲喝醉了酒回来竟扑向女儿……
这个畜牲!她质问刘文:“你是不是人?她可是你的女儿啊!”
刘文不屑地说:“别假装正经了,瞧她长的那样,跟你似的,看一眼都倒胃口,我玩的女人比她漂亮,岁数和她一样大,她要我,我还不干呢!”
气愤的杨兰扑上去想要撕打他,可是她浑身无力,她的心在滴血。
2000年8月10日晚8时许,刘老汉在外面喝完酒回家,见儿子要结婚正在里屋装修房子,又和往日一样张嘴就骂儿子刘柱:“钱没挣几个,还要装修房子,也不照镜子看看你那德性!”
刘柱赌气回了一句嘴,刘老汉生气地跟儿子、女儿要钱,还要去喝酒。
女儿、儿子不给,刘老汉顺手捡起一个木棒照着新打的结婚家具砸下去,一下、二下、三下……
杨老太冲上去抱住他苦苦哀求别砸了,这是她十几年口挪肚攒的一点钱买来的。可是刘老汉根本不听那一套,挥动木棒一边骂一边打……
看着眼前像魔鬼一样的丈夫,杨老太多年的怨恨涌上心头,她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冲上去,照着刘老汉的前胸一顿猛打。然后在儿子、女儿的帮助下,把刘老汉推到刘老汉的屋内扔到床上,杨老太骑在刘老汉的身上又是一阵猛打。刘老汉本身喝醉了酒,又经过杨老太一阵打,已是浑身无力不能动弹。这时杨老太又找来一块破布撕成布条捆刘老汉的手、脚,捆好后盖上被子,离开了刘老汉的房间。
外屋准备结婚的工作仍在进行,没有人注意里屋刘老汉的动静。第二天早晨6点多钟,儿子听到刘老汉喊要水喝。刘柱端了大约下午2点左右,刘柱想起父亲没吃饭便走进屋看望,他发一杯水给刘老汉喝了,再没管他。
大约下午两点,刘柱回屋发现父亲已经死了。惊慌失措的刘柱急忙跑到外屋告诉母亲,杨老走太进门掀起被子,发现刘老汉的手脚已冰凉,伸手在鼻子下一试,没气了。杨老太呆呆地站在那,也许是惊吓,也许是心痛,一下子昏了过去,当她醒来时,周围是儿女哭红的眼睛,怎么办?老头死了,身上有伤,如果传出去,公安局肯定要抓人。想到儿子不久就要结婚,想到小女儿还没出嫁,她最后决定,将老头偷偷埋了,以求活人求安。
8月11日晚10时左右,趁着夜深人静,杨老太让三姑爷开着吉普车,儿子和二女儿、大女婿四人用被单裹着刘老汉的尸体抬上车,拉到兴隆山镇团结街胡家店附近一鱼塘挖坑埋了。
10月25日下午,伴着残血般的夕阳,在老人大女婿和三女婿的带领下,侦查员来到埋尸现场,将刘老汉的尸体挖了出来。也许由于天冷,也许由于埋尸的地下是干沙,气候干燥,刘老汉的尸体没有腐烂。
这位50年代背井离乡独闯关东曾经风流一时的人,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死在亲人的手里。
面对侦查员,杨兰说:这一世她的任务完成了,她养大了孩子,只是她觉得对不起丈夫,尽管他有许多不好,可是那毕竟是她守候了一生的爱啊。如此,万事已了。她非常怀念儿时那段时光,在那个偏僻的小村里,她牵着他的手做游戏,玩家家……下雨的时候,刘文哥脱下鞋光着脚背着她过河……
天堂的路远吗?在审讯中,杨老太的目光一直望着远方,那老态龙钟的神态让人看了心痛。她说不知老头子在“那头”怎么样?过得好不好?一滴泪顺着她满是皱纹的脸慢慢爬下来,阳光下像一条蠕动的蛇。
至此,失踪了2个多月的杨老汉案真相大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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