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暗的老屋内，79岁的刘桂凤，正躺在破木板堆成的床上，被褥散发一股潮湿的霉臭味。

怕脸上的瘤子吓到人，她颤巍着掀一块白布，盖住了右脸。

前些年，儿子孙强接她到城里住，美其名曰是养老，实际让她带孙子。刘桂凤倒也情愿，可自从脸上长了瘤子，孙强再不准她碰孩子一下。

城乡医保断了，手术根本做不起，瘤子越拖越畸形，几乎爬满半张脸，徐强却膈应嫌晦气，直接把老母亲送回了乡下老屋，说是“好好静养”。

孙强好歹也是大学生，怎么会如此狠心对待自己亲妈？

肿瘤越长越大，“吞”掉半张脸

从农村老家，搬到城里儿子的婚房，虽说只隔了几十里地，刘桂凤却有太多住不惯的地方，碍于儿媳眼色，大多时候也不敢说。

刚结婚那阵，孙强跑了几十个售楼处，掏空了刘桂凤和老伴的积蓄，才买下了这处学区房。带二老参观新房时，孙强两手叉腰，还说等装修好了就接他们过来住，在城里养老多显摆！

刘桂凤冷哼一声，深知这不过是一句客气。

前些年老伴突发脑出血，送到县医院没抢救过来，葬礼上刘桂凤一度哭得快晕过去。孙强劝她来搬来城里住，刘桂凤连连摆手。

谁知办完葬礼回家，孙强直接扛着母亲的被褥衣物，就往车上搬，“妈，你就跟我走吧，住过去享清福，也好让我尽尽孝，行不？”

拗不过儿子，刘桂凤只好跟着来了城里。

没多久，儿媳就怀孕了。伺候了10个月，孙子出生后，带娃却成了她一个人的事儿。

儿媳做化妆品销售，每天一大早，化上精致的妆就出门了。

洗衣拖地、喂奶换尿布，到了晚上还得烧一桌子菜，刘桂凤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免费保姆。

不到两个月，她累得腰腿酸疼。

就这么熬了4年，有天她无意间摸了下右脸，感觉硬邦邦的，一按还有些生疼。又过了两个月，右脸慢慢长了块“疙瘩”，刘桂凤也没当回事，时不时地抠一下，想着抠掉就好了。

没想到疙瘩抠出血后，开始大面积溃烂流脓，刘桂凤慌了，赶紧翻药箱找药膏抹上，血却止不住流。

等到晚上儿媳回来吓了一跳，赶紧抱起孩子站得远远的。又打电话叫孙强回来，把刘桂凤送进了医院。到医院一拍片子，医生脸色立马沉了下来，

“目前确诊基底细胞癌，需要及时动手术把肿瘤切掉。”

“大夫，没医保只能自费吗，得多少钱啊？”

孙强急忙慌张问，原来母亲这些年给他交城乡医保的钱，他都揣进了自己腰包，这下面对全价医药费，吓得全身冒冷汗。

一听手术费接近4万块，孙强拽着母亲就往外走，路上还说医生都是吓唬人，为了赚钱才往严重了说。

拖着不治，刘桂凤的脸快速恶化，肿瘤顺着右脸盘踞生长，很快侵吞了半张脸。不时破裂流脓，还散发出一股刺鼻呕人的味儿。

刘桂凤心里也怕，右脸钢针扎似的疼，她正琢磨着让儿子带她看病，却不知背地里儿媳正催着，把她赶回老家。

怕吓着孩子，嫌晦气送回老家

“我要奶奶，奶奶，你不要走！”

小孙子光着脚从里屋跑出来，小手死死揪着刘桂凤的衣角，她的被褥行李已经被打包，放进了汽车后备箱。

“妈，我又找了好几个老中医，都说这病得找个清静的地儿静养，我们寻思着咱老院那屋挺不错。孙强给您送回去，有啥需要尽管说。”

儿媳张楠满脸堆笑，一边抠开孩子的手拉到身后，一边拎几大包中药往刘桂凤怀里塞。

刘桂凤接了过去，猜出了意思，心也凉了半截，肚子里蹿上怒火和委屈，她头也不回进了电梯，留下小孙子撒泼尖叫的哭喊声。

一路上，孙强心虚地笑着，说她欠的医保已经补上了，开的中药多熬一会儿喝。

刘桂凤一声不吭，她掏出布兜里的围巾缠在了右脸上。即便包裹了三四层，伤口的腥味儿依然钻了出来。

回家大半年，刘桂凤喝下的中药没起一点作用，反倒右脸肿瘤不断增大，溃烂流脓让她煎熬折磨。如今肿瘤凸出来一大块，把鼻腔、眼睛都挤变形了。严重的压迫，导致她的右眼视力迅速下降，最后彻底失明。

癌细胞又转移进了骨头和食道，时常干呕恶心吃不下饭，身形迅速干瘪凹陷下去，整个皮肤蜡黄粗糙，远远看上去就像被抽干了一样。

疼得整夜睡不着，刘桂凤越来越怕，她裹上头巾上诊所里看，结果大夫说治不了，连忙让她上大医院。无奈之下，她又打电话给孙强，打了十几个都没人接通。

直到晚上，孙强回了电话，语气极尽温和，“妈，不是不给你治，我托朋友跑了好几个医院肿瘤科，大夫都说手术风险太大，建议保守治疗，不然可能手术台都下不来。”

“那你拿钱给我，我自己去治！”

“医生都说治不好了，你咋就不听呢！”滴，滴……

刘桂凤正想说话，电话那头就是挂断的忙音。就你这么一个儿子，连亲妈都不管了？刘桂凤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，那一刻恼怒几乎冲垮理智，只想一头栽进村头那口井里！

严重恶化，瘫在老屋等死

就在她冲到门口时，瞥见四方桌上老伴的遗照，那双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，仿佛在叫她回来。刘桂凤憋不住痛哭，摸着黑白照片上老伴的脸，哭诉着这些年的辛酸。

这些年搬走，桌上都落了一层灰。刘桂凤忍住眼泪，用抹布仔细擦拭老伴的照片，心里也渐渐平和下来。

“老头子，我熬完这些日头，就下来找你啊。”刘桂凤想起前些年村里信佛的人，跟她说凡自杀的人都要下地狱，永远见不到亲人。

为了能去见老伴，她逼着自己一定要想开。每天撑着去做饭喝药，仔细擦拭老伴的遗照，生存期竟远超出了医生的估计。

孙强隔两三个月也会回来看一眼，捎点中药和擦拭的药，可自始至终没说过要带她做手术，切掉肿瘤。

比孙强来得更勤快的，是住在村西头的王大妈。热心肠的她，隔三差五来给刘桂凤送饭送水。怕传染给她，刘桂凤总是拿白布紧紧缠住右脸。

年初，刘桂凤的病情急剧恶化，右脸大片糜烂化脓，发出刺鼻的恶臭，多处器官组织接连坏死，整个人虚弱得已经下不了床。

3个月后，在刘桂凤的葬礼上，孙强忙着让烟让酒，脸上没有一丝悲伤。可出殡时，他双膝跪地，硬是挤出了满脸泪，鼻涕瞬间扑到了下巴。

后来，刘桂凤的老屋彻底荒了，摸遍了抽屉和衣服兜里的钱，烧了老母亲的所有衣物被褥，只留下四方桌上老父亲的遗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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